【卡壳】失忆蝴蝶（中）-氿无

题名源于陈奕迅的《失忆蝴蝶》

*中篇妹克失忆预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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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是情感导师铁

俱乐部里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回忆。

他在wbg呆的时间最久，对俱乐部外一带地方相对熟悉，在妹克出门快一个半小时没有回复消息是，回忆就意识到了不对劲，转头提醒了其他几人。

几人轮流拨打了一轮妹克的电话后，终于在汪总尝试时接通了，只不过那头传来的是冰冷陌生的女声。

卡梦得知这件事已经是两天后了。

他刚赶到医院，就在住院部的电梯口见到了两个老队友，小铁和大龙手里各提着一个袋子，里头散发出阵阵肉香。在看到他出现时，二人脸色均不太好看。

“你来看妹克，”大龙冲他露出一个太过勉强的笑容，“他家里人在里头陪着呢，疫情期间病房那边进不去太多人。”

“妹克他……”

“他没什么大事儿，就是……”小铁撑住膝盖，仰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，这眼神看得卡梦心里狠狠哆嗦了一下。

“身上都没什么问题，就是掉湖里的时候摔着脑袋了，把有些东西给摔忘了。”小铁使劲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。

卡梦很少在小铁脸上看到这种表情，“有些东西？”

小铁瞥向大龙，大龙认命地开口：“头部受到撞击，医院暂时没有检测出除脑震荡外的异样，但妹克他完全遗忘了有关第五的全部记忆，包括我们，应该…也包括你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卡梦脱口而出，他脑袋一阵发晕，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两个老队友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两人是不存在的。

大龙关切地看着他，拉住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来休息，“一会会有人过来换我们进去几分钟，我和小铁前两天已经去看过妹克了，等下你进去看看他吧，或许他能认出你也不一定。”

“对了，帮忙把这个也拿进去，”小铁提了提脚边的袋子，“他就为了买这点吃的摔着的，说什么也得让他吃着了。”

推开病房门的那瞬间，卡梦竟生出半秒想要逃跑的冲动，医院的空调得很低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难以言说的异味，他心跳得比当年第一回打总决赛还快得多。

妹克的病床在靠窗的位置，没拉帘子，旁边的床上躺着个年轻的女孩。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，侧朝着窗口，戳着床桌上切好的水果吃，两边腮帮子鼓鼓的。从窗口流进的阳光落在他头发上，给那圈白色的绷带镀上了一层金色，身上没有透出一点病人的丧气，除了嘴唇有些苍白，面色也不似卡梦想象中那般糟糕。

距离那次超能训练营后，这是他第一次再见到妹克。

“妹克……”

他犹豫地向前迈出了一步，讷讷地张口。

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，仍动作不停地往嘴里塞了块苹果，嚼了两下后才像是听到了什么，姗姗转过头来。

“你，是在叫我？”他费力地将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，迟钝地指了指自己，没等卡梦开口，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，认真解释到：“你也是我以前的朋友吧，前两天…呃…来了两个……”

“小铁和大龙。”

“啊对对对，就是他们，还有个教练和谁来着的，反正他们都是那么称呼我的。”妹克笑得和以前一样，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很陌生，比他们第一次线下见面还要陌生。

“实在抱歉啊，我真记不起来，我知道我叫郑聪，但我真不记得啥时候还有这么个名了。”

卡梦仍旧沉默着，镜片下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了下来，他碰到了职业生涯以来最大的挫折，陪他从平台赛打到深渊，和他组队早已超过一万八千次的那个人，把他忘了个干净。

“嘶，不好意思啊，光我讲了，我都还不知道你是谁。”妹克理了理桌子，利索地弯腰从床头拿了瓶水递给他，还殷切地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说。

“卡梦，叫我卡梦就行了。”他短暂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人旁边，“在打职业最开始我们就是一个战队，后面也一直在一起打过很久的比赛，还拿过三次冠军。”

“哦…那你也和之前来的那些人一个战队的吧，那个什么……”妹克抿紧唇角仔细想了想，“wbg战队？”

卡梦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，对方看向他的眼睛里很干净，发着太过纯粹的光，从接触第五人格开始，这将近四年的一切，对妹克来说都是空白的。

妹克还活在四年前正年轻气盛的时候。

卡梦忽然觉得，这样也挺好的。

“嗯？”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，妹克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。

“啊，不是。”卡梦回过了神，“今年五月份转会的时候，因为很多原因，我们去了不同的战队，我现在在gr。”

“果然，你们都说我以前是个打职业的，”妹克垮下了脸，没注意到他神色里的不自在，“不应该啊不应该啊，我专业是唱歌的，再不济也应该是在个机构教音乐吧，怎么会去打一个我完全没印象的游戏比赛。”

“啊，不是，没有说你们这个游戏不好的意思，就是我，我没往那方面去规划……”

见对方一副冒犯了人的样子，卡梦垂下了眼睑，温柔地开口安抚道，“我懂，你很喜欢唱歌，梦想是能开一个属于自己的演唱会。”

“哇靠，这你都知道。”妹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，“看来我们真是朋友。”

“这不算什么，”卡梦笑着开口，“你好多粉丝们都知道，还说开了一定会去现场给你应援。”

“我还有很多粉丝？”妹克瞪大了眼睛，眼底的光愈来愈亮。

“挺多的，你的祭……技术很不错，加上唱歌又好听，吸引了很多人喜欢你。”那盘还没吃完的水果在妹克不安分的动弹下被震到了桌沿，卡梦不着痕迹地将它往里推了推，又顺手抬高了支架。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觉得我唱歌怎么样？”妹克期待地看着他，眼中难掩激动。

看着对方高兴的样子，卡梦忍不住笑了起来，他诚恳又认真地盯着妹克的眼睛：“特别好听，我以前就喜欢听你唱歌，每次一听就羡慕你羡慕得不行。”

“那敢情好，等我出院了咱一起去ktv，我教你啊。”妹克也不避讳，划拉开手机就找到了先前和卡梦的那个聊天框，“这个是你吧……卡梦北笔，我觉得我俩是挺投缘的，难怪之前能在一起打那么久比赛。”

“嗯，是我。”聊天记录还停久在那通电话之后的他回复的“好哇”，卡梦忽然有些怅然，怅然之余又怀着一点侥幸。

对现在的妹克，他可以完完全全把对方当一个普通朋友来对待。

重新开始，不咸不淡，不冷不热，有空就聚，没空就顾好自己的生活。他们不会再在赛场上以对手的身份相见，他们不会再无端想起对方，或为无所谓的小事扰乱思绪，为逐渐产生的距离感听天由命又心惊胆战。

四年。如果想不起来的话，就重新开始吧，妹克。

这次就冲着你另一个梦想前进好了。如果没有得到过，就不会有挂念，就不会觉得可惜，不会觉得遗憾。

深渊的冠军也好，我们的一切也罢。

“对了，”卡梦指了指地上那个袋子，“小铁大龙他们让我帮忙拿上来的，说是你那天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。”

“谢谢，”妹克轻轻吸了口气，猜到了里面是什么，他苦着脸开口，“我一会问问医生能不能吃点。”

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，卡梦抬腕看了眼表，知道时间差不多了，“那我先走了？你家里人还在下面等着。”

“行，”妹克抓起床头的一瓶酸奶伸手要给他，“辛苦你特地过来看我，卡梦。”他笑得眉眼弯弯。

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，卡梦顿住了脚步，他已经许久没听到妹克这么叫他了，字句里带着一股太清澈的甜，上回…还是他们在老mrc一起直播的时候。

“嗯，没事，”他强迫自己按耐下心脏的悸动，“等你出院了再联系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。”

夏季赛正开始没多久，比赛一场接着一场的来，妹克出事的消息根本瞒不住。

连续五天不直播，比赛迫在眉睫，官方蒙声不吭，没物料没解释，正应上了那条公关真理：缺乏可信赖的信息时人们就会胡乱猜测，谣言总在信息匮乏时盛行。而wbg目前就处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情况下。

最终在联盟的帮助协调下，从别队租来了一个青训和队内实战训练成绩都不错的小队员，水城也在妹克简单商量后，发了通告，后脚妹克也立刻发微博坐实了这件事，并附上了病例报告。

【你真不打算再试试了吗？】

【暂时…没有这个打算吧，而且我对这游戏一片空白，上场了也是送。】

【你的粉丝可是哇哇哭。】

小铁配上了个扭曲的哭泣熊猫头，尽管他在发这些话时心情沉重得要命。

【抱歉，因为我让你们做出那么大的改动，微博上的评论我也都看了，但我实在记不起来了。】

【没事，我们挺挺就过去了】

【和新队友磨合一下就成，你不用多想，自己好好休息就成。】

小铁扔下鼠标把头枕在椅背上，整个人就像一个被风吹破的气球，任由气慢慢从洞口泄出去，却仍觉得憋闷，又无处排解。他知道这不怪妹克，四年前的妹克甚至还在读大学，没接触第五，有着自己的唱歌梦想，换他也不可能听别人一说就顶着压力去打职业。

不过……

算了，不想那么多了，他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，余光瞄到了一旁妹克的桌子，上面的一堆东西都还未来得及收拾，最惹眼的就是那条樱桃味的茶烟了。出于好奇，小铁伸长胳膊一捞把东西拿到了面前，烟条一半还插在竖长的快递盒里，正上那张快递单号收件人赫然印得是“MK”两个字母。

确实不是妹克自己买的，他快递收货人从来都是填自己大名，小铁转了转他疲于工作大脑，终于在混乱中揪住了一个线头——

之前在朱雀的时候，只有卡梦喜欢这么填收件人。有次他回家东西忘在俱乐部，卡梦帮寄来的快递上发收货人都是他们的字母id。

联系妹克的体检报告单，那天“戒烟”的宣告，和皱着眉非抽茶烟的模样……

小铁捏着那条粉色的烟瘫在椅子上，脸上的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。

就说妹克那天怎么突然馋到下雨天都要出门了，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啊，卡梦。

因为这是他们分开前最后一次出门吃的一餐。

想到这儿，小铁心里越发不是滋味，越想心里脏话骂得越狠。

这俩人怎么还是这样扭捏？他想不通，于是划开卡梦的聊天框，又悄悄看了看对面的大龙，见人没注意自己，就擅自做决定给人发去了消息：

【妹克他那天是想你了】

发出去还没到一分钟，对面就回了消息。

【什么意思？】

过去的回忆就像繁殖茂盛的藤蔓，一旦在心里生了根，得了点雨露的眷顾揪准机会爬满了整片屋顶。卡梦这几天队内训练赛失误多得可怕，一直被他压的死死的往事终于不要命地反噬了他，之前压得多狠，如今反噬得就多可怕。可怕到他在对局中，连修一台普通的机子都能让他走神，勾起与之相关太多的记忆。

在第四次叫错队友名字后，教练终于忍无可忍提出了让他结束训练，休假一天的要求。

卡梦自知理亏。

不是所有在他身边的祭司都是妹克，也不是所有的心理学家都能和他奔赴成功，更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一瞬间明白他的意图。把现队友与曾经队友相联系是他身为指挥最应该忌讳的。

外面队友在训练，各种爆点和破防的声音穿过墙壁，在他耳边打转。在被过去记忆纠缠得醉生梦死的边缘，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，他瞥到小铁的消息。

【什么意思？】

在看到那短短几个字后，他浑身一个机灵，从床上坐了起身，血液上涌，心跳快得刺激出了焦虑的情绪。

【烟是你给他的吧？】

对面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。

【是我】

【那就对了，知道我让你带上去给妹克那袋吃的是哪家店买的吗？】

……

在他犹豫的半分钟里，对面直接打来了电话。

“你们他妈到底在顾及点什么东西？我问你卡梦？”

尽管小铁刻意压低了声音，但仍挡不住话语间几乎冲出屏幕的暴躁。

“妹克，妹克他现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，你要是这次不主动，我和你讲，你别嫌我年纪比你小话说不明白，卡梦你要是就打算这么着了，那这辈子你俩都不会跨过眼前这条线了。”

“我没想跨过去，妹克也不一定想。”一向被称作暴躁流指挥的他，此刻却声音沙哑，没一点底气。电脑里的歌还在继续放，他伸出胳膊按下了静音键。

回头就当作初次遇见

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

不用沦为伴侣别寻是惹非

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

这样遗憾或者更完美

从没有相恋才没法依恋无事值得抱怨

从没有心愿才没法许愿无谓望到永远

蝴蝶记忆很短留下什么恩怨

“你……”小铁一时气结。“就你还玩什么前锋？啥都不敢啥都顾及，那你赛场上怎么敢啊？怎么敢替他死，怎么敢硬保人？怎么敢……怎么敢……”小铁使劲憋出了一句话，“怎么敢拉球钻他大洞的！”

“小铁……”卡梦叹出了一口太沉的气，他闭上眼握着手机重新躺倒在枕头上，“我是喜欢妹克，我也知道妹克他，喜欢我。”

“那你他妈还在逼歪点什么？”

“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这种事再清楚不过，论在第五职业圈里算是老人，可按你说的一辈子看，我们还很年轻。”卡梦慢慢睁开眼睛，不论睁眼闭眼都是那天妹克道别时冲他笑得模样，“一辈子太长了。圈里拿我们磕磕cp可以，炒热度也是理所应当，但我们自己不能就这么陷进去了，现实是现实，幻想就是幻想。”

“把心里那点东西拿出来见光，到底未来能被照成什么样，谁也不好说。我不能没有任何保证的去接受这份感情。”

卡梦咬紧了牙齿，明明说出了这几年一直塞在心里的一番话，却根本没有好受半分，反倒是脑海中妹克不同时期看向他的脸愈发清晰，拨弄着他心底最旖旎缠绵的那根刺，催生出更多的欲望。

就在他以为小铁要放弃的时候，耳边传来一声结实的怒骂：“老子听你在这儿放屁！”

“你别以为自己这样有多高尚，多理性，是对两人都好。你就等着吧，等你们两个人非被逼到谈婚论嫁的时候，看着对方结婚，娶妻生子，或者找别的男人，跟别人上床，过上你半夜梦里才有的生活。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，死前在床上走马灯的时候，回到几十年前，再悔恨地闭不上眼睛，然后下辈子投胎成头猪把一切忘干净，而你们的感情再也没人知道，记得。”

“你就等着肠子都悔烂吧，卡梦。”小铁说完最后一个字，就干脆地挂了电话。

谈婚论嫁，娶妻生子，另寻新欢……

小铁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。卡梦忽然将手机狠狠摔在床上，粗鲁地抓过床头的烟扯出了一根叼在嘴里，打火机窜出一缕虚弱的小火苗，烧了三四下才把烟点燃。

他猛得吸了一口烟，半天才徐徐将那口白烟吐出，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慢慢平静下来。

只要一想到妹克会在未来对另一个人这样笑，会甜着嗓子凑人耳边叫另一个人的名字，会把一腔爱意唱成情歌给别人听，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喜好去唱他爱听的歌……

卡梦一口口吸着烟，烟灰掉在床单上，烧出了一个洞却浑然不觉。只要一想到对方的一切再与自己无关，他理智就倾覆坍塌，宁愿失去记忆的人是自己，宁愿从一开始就把人牢牢绑在身边。

干脆一起入队，不能一起打就一块退役……

他是我的祭司，我的妹克。

可是，卡梦磨了磨牙，竭力把心底滔天的欲望压了下去。可他是游沐钊，早就习惯了用理性主导一切，事事都要权衡利弊……人心皆有欲望，而他的欲望被压制了太久。

一支烟终于燃尽。

他认命地闭上眼睛，吐出绕在嗓子里的最后一口呛人的白烟，随即低低地咳嗽起来，在咳到眼角泛起泪光时，几天前妹克在病房里对他说的话突然浮上脑海。

“你就等着肠子都悔烂吧，卡梦。”同时小铁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。